“我真想把自己疼痛的体验写下来,如果我还能工作,我会比以前更加知道如何使用麻醉药物。”
陈绍洋病重期间,24岁的女儿陈希瑶亲眼见到那么多人来探望爸爸,那时,她才知道,“原来爸爸的口碑那么好。”20多年来,陈绍洋从不在妻子和女儿面前夸耀自己,家里书房的架子上有一半都是陈绍洋的荣誉证书,大大小小“拿回来就往那一放,好像从此就和自己没有关系了。”女儿的记忆中,几乎没有留下爸爸陪自己和妈妈逛街、购物去外地旅游的回忆,从幼儿园到小学,接送陈希瑶上学的永远是妈妈。陈希瑶考上第三军医大学时,陈绍洋高兴得直乐,“我后继有人了”。那一刻,陈希瑶知道,“爸爸有多爱他的医学事业。”
2012年4月2日,陈绍洋第一次肝脏移植手术非常成功,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依旧想以以往的状态来工作,办公室被搬进了病房,批阅研究生论文,查阅文献,急着编写教材,看着在一旁抱怨自己的妻子,陈绍洋说,“你了解我,现在的每一天对我都是以分秒来计算的。”
除了偷偷落泪,罗兰还能说什么。作为女人,她虽然也很羡慕别人一家三口的常聚常出,但她知道,陈绍洋对生活是最负责任的,他爱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爱家庭,只是他的爱与别人不同而已。
家里的电视柜里,罗兰始终保存着一对瓷雕的小兔子,那是他们谈恋爱时,陈绍洋送给她的。那时,同在西京医院的他们,罗兰在楼上,陈绍洋在楼下。一次,罗兰的一个女友问罗兰,“希望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罗兰随口说,“只要负责任就好。”没想到第二天晚班时,陈绍洋就提着点心来找罗兰。那时的陈绍洋清瘦无比,罗兰说,“我不爱吃点心,你拿走。”没想到陈绍洋接着就问,“那你爱吃什么?”为了打发他走,罗兰随口说,“我爱嗑瓜子。”
罗兰原以为这样粗莽的态度会让陈绍洋一去不再来,没想到,第二天晚上,陈绍洋又来了,手里还拎着瓜子,他说,“罗兰,我知道你家在城里我家在农村,但我不会让你失望。”
就是这样的执着打动了罗兰,后来陈绍洋送了小瓷兔给罗兰,那是一对连在一起的小兔子,小灰兔的手搭在小白兔的肩上,他俩同岁都属兔,陈绍洋说,“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去年9月罗兰过生日,在父母家吹蜡烛的那一刻,陈绍洋突然变着法子拿出两只布做的小兔子送给罗兰,罗兰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不知情的父母抱怨罗兰,“小孩子气!”为了不让两位老人担心,罗兰一直隐瞒着陈绍洋生病的事情。陈绍洋最后送给罗洋的是一个小竹简,上面有两个漂亮的卡通人物,左边是“兰”,右边是“洋”,看到竹简上那句“相爱时,我更能明白爱的责任、义务、陪伴、承诺、创造、守护!”的话时,罗兰说,“我真的不抱怨,我能化解。”
2013年3月,陈绍洋的癌细胞转移至骨头,7月,医院为他做了股骨头换移手术,手术后几个月里,他不能动,每次护士替他翻身,没有一次他不表达谢意。
第二次手术后,陈绍洋身体的各项指标急剧下降。弥留之际,他写下遗书,“若能更长一些时间,我渴望为自己钟爱的事业多做一点贡献……若我走到人生最后,愿将我的双侧肾脏捐献给所需患者,也算为我的医学事业做最后一点贡献!”
罗兰的手机里一直存着丈夫换下来的肝脏和股骨头照片,血肉模糊的照片让她一直希望自己的心始终和丈夫身体的疼痛连接在一起。因为,即使是在经历病痛的那段时间,陈绍洋曾乐观地告诉妻子:“我真想把自己疼痛的体验写下来,如果我还能工作,我会比以前更加知道如何使用麻醉药物。”
在丈夫去世后的几个月里,罗兰依旧保持着在夜里12点以后睡觉的习惯,邻居家门锁转动的声音总让她以为是“绍洋在开门。”从楼道的窗口依旧可以看见丈夫的办公室,只是,在夜晚时窗口没有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