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迤逦万里，境外占其大半。今日之前，我们已大致走完丝路国内段，今日开始，我们将踏上丝路之国际段。

　　对丝路之境外段，2010年，记者幸曾亲历。虽因当时周边地区时局等原因所限，行经线路不得不绕过丝路沿线人文遗存极丰富之伊朗、阿富汗等国，但行经之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俄罗斯、土耳其、意大利诸国，仍令人深感历史上丝路烟尘之滚滚扑面，本篇且述中亚部分

　　哈萨克斯坦·1 喜游牧亦好和平

　　丝路迢迢，哈萨克斯坦为由中国出境后之首站，当然首须提及。亲至其地，记者深深领略了哈萨克斯坦之辽阔，殊见“天苍苍、野茫茫”之风致。而如此辽阔之国，民性如何?民风怎样?5月19日，哈萨克斯坦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在上海获首届“丝绸之路和平奖”，似略见一斑。2010年夏穿行时，记者于哈国最深感者，亦是“和平”，此二字，对丝路风土之影响，至深且巨。

　　抵哈国旧都阿拉木图①，三面环山，峰峦起伏，好一派北国风光，其实此地堪称前苏联之“伤心地”，因1991年举世瞩目的苏联解体宣言即在此发表，世有“苏联情结”者，不免抚今追昔，怅然久之。于阿拉木图，欲觅丝路遗风，须一访其市立博物馆，与丝路相关之物比比皆是，丝绸、缝纫机、迫击炮、大象化石，五花八门，颇可游观。

　　哈国堪称丝路文化密集区，与其数百米之遥，有吉尔吉斯斯坦之碎叶城遗址，传为诗仙李白之生身地。暮色苍茫之时，立此望彼，凝视碎叶城，一时百感茫茫，昔日城池，今已丘墟，一土坡隆然而起。遥想太白当年，天纵奇才，斗酒挥剑，睥睨群雄，其豪放纵逸处，与此处风土确为接近。

　　作为草原骄子，哈萨克民族生性彪悍，喜游牧，亦好和平，“和平养无限天机”。于是，在130多年前就以宽阔胸怀，留住了因反抗清廷被追击至此的一队陕西人，让哈萨克斯坦境内有了风韵独特之“陕西村”，百余年来，彼此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对比华人百余年来流落异邦、闯荡世界之诸种遭际，在此处，可谓得“地”独厚。

　　哈萨克斯坦·2 乡音未改陕西村

　　在此可略述“陕西村”②之由来。130多年前，与清廷抗争之一支陕人起义队伍，因战事失利，被一路追逐，最终越天山至哈萨克斯坦地面(当时属俄境)，哈人以“和平”之念，接纳了这批惊魂未定的人们，划定区域，使其生存繁衍，从此，这支陕人落地扎根，舒枝展叶。至今，村人无论老少皆能说纯正陕话，出村则以俄语、哈语相应答，转换自如。而他们一直将陕西人称为“舅家人”。

　　访丝路而过陕西村，感慨颇多。当年，方入哈境，一口陕西话之哈国阿拉木图陕西村村长安胡

　　塞便前来迎接。村中之陕地风俗完整保留、历历可见，甚至比当下的陕人还要讲究、还要“老套”。

　　参观学校得知，村中儿童自幼必学陕西话，以保此乡土之思，陕西话之音，代代传之。然毕竟年深日久，村人绝大多数已不识汉字，学习陕西话之时皆用俄语字母拼出。于此遥远地界以如此方式传承乡音，令人感动。再听少年以纯正的陕西话念出：“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娃娃勤，爱死人;娃娃懒，没人管……”、“月亮月亮渐渐高，骑白马、拿大刀……”虽身处万里外之异国他乡，仍让人心中暖流翻涌。

　　后有高年级女生于风琴伴奏下演唱咏叹调，却已全然俄罗斯风情。

　　于此辽远之地，经百余年风雨，一群陕人之坚守，令人动容。有感丝路行之如此际遇，记者曾作诗一首：“暮雨疏疏来此邦，村中风物耐参详。黑瞳花帽开荒地，黄口白头说故乡。刀剑流离恩怨散，犁锄起落稻禾香。中庭铺毯鸣筝坐，新月娟娟一派凉。”咏在陕西村中所见，约略抒发胸中之慨。

　　乌兹别克斯坦·1 遗迹甚众多原貌

　　丝路之行，离哈萨克斯坦，入乌兹别克斯坦。哈、乌交界处有遗址一座，据云与成吉思汗有关，有金帐汗国几位大汗之陵，展出有中国古瓷碎片，一望亲切。

　　国虽比邻，感觉迥异。犹记采访团抵乌国首府塔什干时，酒店迎宾处，有一绿衣妇踏乐起舞，大类“胡旋”③，数位盛装汉子则吹长号、敲小鼓，嘀嘀嘟嘟，喜庆非常。乌人之奔放热烈，可见一斑。丝路上，乌兹别克斯坦可谓享大名已久。史上，有“花剌子模”④王朝，后，帖木尔更是以撒马尔罕⑤为中心，于中亚地面建一庞大帝国，雄风威势，概可想见。抵达塔什干后，于夜风中见广场之帖木儿骑马铜像，确为乌人最崇拜之英雄。

　　较之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人显然热情奔放许多。饭毕有演艺，四枚惹火女郎巧笑倩兮，举灯上场，随乐曲变幻，忽改登场时之肃穆，于众宾间穿梭舞动，作送腰状，作索钞状，活力四射。

　　同属丝路，“贵贱”不同。颇有趣者，一入中亚，人人陡然而“富”。犹记在哈萨克斯坦时，1元人民币可兑哈币21坚戈，而到乌兹别克斯坦，1元人民币竟可兑乌币220苏姆⑥。如此，只需腰缠人民币5000元，即可摇身而变乌国“百万富翁”也。

　　乌国丝路遗迹甚众，多为原址原貌，令人感动。仅一“灰堆”，就历历有先民用火之痕，遗址顶罩铁棚，广避风雨。其余各地建筑恢宏壮丽，一望即感气势夺人，询之，大多已数百高龄。

　　乌兹别克斯坦·2 人文荟萃若星河

　　离开塔什干后，赴中亚名城撒马尔罕。当年帖木儿帝国兴起，于此风云奔走，攻战杀伐。此处有帖木儿及其后嗣之陵，院中有石制大缸，铭功于其上。遥想当年，地无分南北，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英雄，上得疆场，再未归来，通例也。

　　乌国丝路遗址，除市镇庭院外，亦有多处在荒漠之中，人烟罕至。有一千年驿站，在撒马尔罕至布哈拉⑦之途中，荒台旧垒，风尘扑面，当年何其繁盛之所，今唯荒城基座，并不加任何雕饰，倒也古意淋漓，比我们一些复仿之假古董，不知要“有味”多少。驿站附近有一蓄水古池，当年，驼队迤逦，于无边沙海之中，全赖其以解渴，作用亦大矣。

　　车行乌国数日，所到处，当地人竟多以“空尼几娃”(日语“你好”之音译)问候，盖因东瀛岛国琢磨中亚久矣，其探访丝路之热情、之“勤奋”，可见一斑。

　　乌国历史悠久，布哈拉有“中亚城市博物馆”之称，名不虚传，星月穹顶，比比皆是，恢宏壮丽。久闻布哈拉人文荟萃，诗人学者灿若星河，行走寻常巷陌间，每疑来往者即高人也。个人感觉，比布哈拉更可观者，是三百公里外之希瓦⑧，中亚古谚称“我愿出一袋黄金，但求看一眼希瓦”，可见其吸引力之巨。

　　抵希瓦时，其老城中心广场，正举行乌国独立19周年之庆典，一行人寻声而至，但见演出极其热烈，将散场时达到高潮，数百少年一起欢呼，载歌载舞，欢声雷动。

　　行走丝路，对乌国古迹之“原汁原味”，对乌国民众之热情，感慨尤深。

　　其他“斯坦” 各有风情待描绘

　　中亚五国之中，记者仅踏访过哈、乌这两个“斯坦”，其余“斯坦”，虽未亲至，但既谈丝路，岂可不提。斯坦，古波斯语中为“某物或人聚集之处”，后引申为“土地、国家”之意，当然，亦有别解，此处不细论。

　　作为丝路必经之区，中亚诸“斯坦”可谓各具特色。

　　土库曼斯坦，物产甚丰，尤其汗血宝马，古今闻名，天下之人，莫不欲得一匹以为快，前不久，塔方即赠中国一匹，堪称国之重礼。古史有载，中国历代就有人将茶叶、丝绸、瓷器等物运抵该邦，然后购换回汗血宝马，屡有佳话流传。

　　吉尔吉斯斯坦，因有相传李白出生地之碎叶城，而令多少中国人心驰神往。

　　塔吉克斯坦是中亚面积最小之国，以帕米尔高原与我邦接壤，不久前才办过一个“展望新丝路”图片展，亦略可见中亚诸国，对丝路发展之憧憬、畅想，其热情之高，并不在我邦之下。

　　关于丝路，自2006年由中国与中亚五国提出“联合申遗”始，2012年在联合国协调下，正式商定由中、哈、吉三国共同“申遗”。今年6月，将在卡塔尔首都多哈举行的第38届世界遗产大会上最终表决，据称胜算颇大，我辈且拭目以待。

　　若“申遗”成功，是丝路全线之荣光，然也无疑首先是中国与中亚之荣光，愿成功之佳期可待，祝丝路之未来更好。

　　本报记者 王锋

　　丝路小百科

　　1. 哈萨克斯坦首都变迁1997年12月，在哈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倡议、推动下，哈萨克斯坦首都从阿拉木图迁至阿斯塔纳。

　　2. 陕西村 中亚的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皆有会讲地道陕西方言的村落，当地人称之为“东干人”，“东干族”由此而来。如今，中亚的东干族已有12万人，他们居住的地方被统称为“陕西村”，此处仅指阿拉木图的陕西村。

　　3. 胡旋 即胡旋舞，由西域康居传入古老中国的民间舞，唐代时最盛行，因快速不停地旋转而得名。

　　4. 花剌子模 12世纪兴起的中亚王朝，强盛时期囊括中亚河中地区、呼罗珊地区与伊朗高原大部，1231年亡于蒙古帝国。

　　5. 撒马尔罕 中亚历史名城，有2500多年的历史，曾是帖木儿帝国都城，现在的撒马尔罕是乌兹别克斯坦的第二大城。

　　6.两个汇率 坚戈为哈萨克斯坦货币单位，苏姆为乌兹别克斯坦货币单位，此句所提皆为2010年8月时汇率。现1元人民币约可兑换29坚戈，367苏姆。

　　7. 布哈拉 古丝绸之路重镇之一，已有2500多年历史，曾为布哈拉汗国都城，现为乌兹别克斯坦第三大城市。

　　8. 希瓦 童话般的中亚古城，保存有完好的古代建筑群、美丽的宫殿、军事设施以及具有民族特色的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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